回家过年

（温岭法院 蔡晓颖）

    “法官，最后一批钱已经领到了！”很熟悉的声音，我抬头一看，原来是小范。看着小范高兴的神情，我不由得想起一年前他和他的父亲来法庭的情形。

2013年12月，庭长办公室的访客络绎不绝，这“生意”旺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我站在边上想向庭长请教事情也没插上嘴。送走了一批访客后，三个人随后走进庭长办公室。

“庭长，我们这个案件你看看！”其中的年轻人把材料递给庭长。“我是来自河南的律师，这是我两个老乡，他的儿子在工地上受伤，高位截瘫。”律师指了指佝偻的老者。老者着急地说：“庭长，我儿子都动不了了，您看看！”

一听就是“大”案子，庭长赶紧伸手示意他们坐下慢慢说。事发当天下着小雨，老者的长子范某在农村建房工地上作业，本要将长钢筋系在起重吊篮运送到三层，谁知起重吊篮突然出现故障掉下来将范某压在下面。范某经鉴定，构成二级伤残、二级护理依赖。据此范家要求两名包工头和两名房东共同赔偿损失共计129余万。了解案情后，庭长立即电话联系包工头和房东到庭进一步了解情况。

原来，两名包工头承包下两间房子的建造工程后，又将整个工程转包给范某。范某没有专业方面的资质，全凭一路学习和一家人的勤劳。范某为了赶工期，下雨天还坚持作业，不料简陋的设备在雨天经不住考验造成了灾难。包工头认为范某在雨天作业应该自己承担责任，范某家人则认为包工头工期催得紧才令他们不得不赶工。于是，庭长这边批评房东不该把房屋建造工程承包给没有建造资质的个人，批评包工头不该随意转包，并把工期催得太紧，另一边批评范某及家人不该拿安全当儿戏，现在范某受伤严重，最要紧的是筹钱救命。包工头和房东均表示愿意进行合理的赔偿，庭长便将重心放在赔偿数额上继续背靠背调解。

过了几天，庭长电话打给我：“小蔡，二级伤残这个案件你也知道的，今天双方当事人都过来，基本差不多了，因为范某自己在雨天违规作业存在重大过失，包工头和房东总共赔偿45万元，细节方面你再调解确认下来。”我对于最终协议能否达成还是有点担忧。果然，是否在赔偿数额中扣除两名包工头先前已支付的三万余元医药费成了难题，眼看着庭长说“差不多”的案子在我这里“黄”掉可不行。

受伤的范某因行动不便没能来法庭调解，其父亲老范和弟弟小范在张罗整个赔偿的事情。我请老范和小范到温馨调解室坐下，两人就是不坐下。小范向我诉说着哥哥的痛苦和自己为这事情各部门到处奔波。老范双手插在口袋，依然伛偻着。我起身给老范和小范各泡了杯水，希望能打开僵局：“小范，整个事情肯定是你们在忙……”

“是啊，我们腿都快跑断了！”小范激动起来，“45万元我们都答应了，还要扣掉三万多的医药费，不公平！”老范一声叹息。

“快坐下，坐下说，站着累。”在我的坚持下，他们终于坐下来。我趁势问道：“范某现在好点了吗？”

小范喝了口水，说：“身体好点了，就是动不了。”

我接着问：“你们这样在外面为他到处跑，他知道吗？”

小范和老范都不说话。我灵机一动，试探着问：“能不能让我和范某通个电话？”

他们眼神交流之后，小范拨通了范某的电话，说了几句后，把电话交给我。我面带着笑容，希望能将真诚的声音通过电话传递过去。我先询问了范某的身体近况和实际困难，告诉他父亲和弟弟为他的事情非常奔波，并告知案件在法庭调解的整个过程，然后问他：“过年回家吗？”“想回老家！”电话那头传来了对故乡热土的思念。小范在边上嘀咕：“事情解决了才好回家。”

后来，我说服包工头为范某家人加点回家路费，范某家人也同意在45万元赔偿款中扣除包工头已经支付的医药费，双方终于顺利达成了分期付款的协议。

包工头和房东按期履行付款协议，文章开头一幕是小范来领最后一期款项。我询问小范过去一年家里的情况。小范告诉我，全家除了他还在这边打工，其他人都回老家生活了，都挺好的，范某的身体也好多了，还坚持拿出一部分钱在老家盖了新房子让他娶媳妇。

“过年回家吗？”

“回家过年！”这声音中分明透露出笼罩在这家人的雾霾已经散去，阳光已然照亮其回家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