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盛开,幸福自来
(临海法院 周幼萍)
新年第一个案件的原告撤诉了,一个令人意外而又高兴的结果,我偷着乐了许久。然而,我在高兴之余,更添几分担忧。好多当事人对法官的认可,是建立在胜诉的基础上的。很显然,这个案件原告的撤诉,对被告来说不是胜诉。更关键的是,想起被告那不讲理的神态,十年诉讼积累的“经验”,曾经的谩骂、哭闹、昏厥……,我很难想象被告拿到裁定书时的表现,好几天,我都惴惴不安。
“铃铃铃……”门卫的电话声打断了我的不安,被告如约而至。我喝了口水,定了定神,像准备战斗一样抖擞精神。然而让人震惊的是,在我一番解释和开导后,被告居然没骂也没闹,反而对之前没听我劝导接受调解表示后悔,临走时还紧紧握着我的手说:“谢谢你!周法官,你辛苦了!我没见过像你这样好的法官!”
“幸福”来得这么突然,我有点受宠若惊、受之有愧。好久没回过神来,还有什么比如此评价更让法官安慰?回忆起此案的办理经过,一次次的释疑、一次次的调解、一次次的汇报请示、一次次的审委会讨论、以及我一遍又一遍的翻阅案卷……,我五味杂陈,仔细想想,其实被告能平静接受,也不是太突然。
这是一起承包合同纠纷案件,诉讼历经十年,当事人穷尽各种诉讼手段,官司从基层法院打到最高院。承办这个案件,我倍感肩上的压力。压力不仅仅来自案件的复杂性,更多的是听说当事人近乎歇斯底里的故事曾一遍遍地上演。一尺多高的案卷堆在桌上,我好几天静不下心。然而,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渐渐地,我克服为难情绪,克制急躁脾气,开始耐心仔细地查阅案卷,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我一遍又一遍地翻着发黄的案卷材料,认认真真做阅卷记录,读遍每一行每一字。慢慢地,我终于厘清思路,试图寻找案件的突破口,争取解决纠纷。
初次接触被告,是按照程序做一份谈话笔录。被告六十多岁,面容还算和蔼,陪同的是他的妻子,一名退休的小学教师,看上去很精练。虽然妻子是代理人,但显然是绝对的主角。讲到案件内容,妻子总要抢答,似乎怕丈夫说错或说漏了什么。因为反复认真阅卷,我对案件内容了如指掌。我对他们的提问对答如流,对每一个相关案件双方当事人的意见、结果随口说出,掌握的比被告自己还熟悉完整,甚至连一份判决书中小小的70元计算失误,我都能准确指出。我对案情的熟悉程度令夫妻俩颇感惊讶,他们连连肯定我是下了一番工夫的。就这样,我第一次赢得了他们的信任。
接下来,夫妻俩隔三岔五地到我办公室,说是反映情况,其实目的是给我施加压力。讲起自己的“冤屈”,夫妻俩妻唱夫随,激动时来些眼泪,我深表同情,并递上纸巾;讲起法官的“黑”、法院的“乱”,夫妻俩一唱一和,绘声绘色,我从容淡定,适时制止,一一纠正;讲起改判的经过,夫妻俩洋洋得意,胜券在握,我理性分析,告知风险。他们分明想告诉我,自己是久经诉讼沙场,现在有省院改判的判决书为根据,官司非赢不可。在我的努力下,她们不仅没有在我面前闹,还进一步表示信任。
当事人越是信任,越期待,我越感压力山大。本着案结事了的美好愿望,我们决定尽最大努力进行调解。当我们苦口婆心、历尽艰难,调解方案越来越接近时,由于被告的固执和所谓的“得理不让人”,调解未果。不过,他们还是对我们的努力表示了认可和感谢。
无奈案件进入审理状态,我颇感遗憾。不是为办案的麻烦,而是即使被告胜诉,也不能一步到位解决纠纷。被告的请求坚定,且非赢不可,字里行间表现出的是必胜的气势。实在不忍心诉讼继续下去,我本想着在开庭时,争取做最后的调解。然而,原告一张撤诉申请,将本案画上句号,也可能画出更大的争执。我原以为被告会大发雷霆,因为好多当事人在案件结果出来前后的表现是判若两人的,更何况本案的被告如此固执,诉讼如此“艰辛”!被告的理解和接受,当时很是让我意外和感动。
公平和正义是法官永远的追求,定纷止争是法官的美好愿望。但物欲横流的当下社会,傲慢的人藐视法庭,无知的人践踏法律。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但无论如何,我们满腔的热情、不懈的努力、认真的付出,还有耐心和真诚,最终能得到当事人的认可和理解,也颇感安慰。所以我坚信:你若盛开,幸福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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